33

克裏斯換上了新的運動外套，他把手插在口袋裏，先去街邊的熱狗攤買了些吃的，然後慢慢往約翰森住著的地方走去。

克裏斯總覺得他在不久之前，還在一個房子裏，吃著煮豆子，那豆子絕談不上好吃，更像是罐頭食品——他的記憶裏會出現一些零碎的片段——像是灰色的水泥房子，黑暗的空間，以及看不到盡頭的走廊。

還有約翰森，克裏斯想。

就在幾個小時前，他收到約翰森的短信同時，腦袋裏出現了一個畫面，那是躺在血液裏的，腦袋支離破碎的男人。

克裏斯覺得自己仿佛進入了什麽電視劇拍攝現場，他的腦袋裏被植入了一些記憶，他甚至擔心自己走進約翰森的家裏之後。

看到的就是一具倒在地毯上的屍體。

於是在醒來之後，克裏斯撥通了發來照片的號碼。

電話那頭傳來的熟悉的，令人感到黏膩又惡心的約翰森的聲音，那聲音溫柔又飽含欺騙，面對克裏斯的時候，毫不掩飾他的惡意。

“滿意我的小禮物嗎？”那個男人在電話那頭問道。

克裏斯坐在狹窄的閣樓上，他的面前是褪色的墻壁，身下是簡易的睡袋——是的，克裏斯並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床鋪。

大多數時間裏，他都是睡在這個放置在防潮墊上的睡袋裏。

這能節省不必要的空間，並且很便宜。

“約翰森，你在浴室裏安裝了攝像頭。”克裏斯問。

“是的，所以我還有視頻版的。”約翰森在電話那頭笑了出來，他的聲音有種說不出的神經質——這和克裏斯半年前見到的騙子完全不同。

克裏斯還記得自己見到約翰森的那天，他和瑞克以及一些別的朋友在酒吧裏，這個自稱是約翰森的男人，湊上來，和他們打了個招呼。

那天瑞克工作的酒吧裏有一場小規模的比賽，比賽結束之後，很多人都試圖湊上來搭訕，而約翰森不過是其中的一個。

克裏斯記得那個男人並沒有穿著得十分正式，他友好地向自己以及瑞克表明了來歷，希望克裏斯能夠考慮一下他的建議。

克裏斯無法清楚地回憶當時他說了什麽，他只記得自己和瑞克在酒吧後面的巷子裏抽煙，劣質香煙的煙草味，蓋過了巷子裏的其它味道。

那是個晚上，所以克裏斯看不太清楚瑞克的表情，只是記得自己的朋友有些激動，似乎是在為他高興，“太好了，克裏斯。”

他記得瑞克是這麽說的。

“這是個機會。”

“也可能是騙局。”克裏斯說，他嘴上叼著煙，和往常一樣，把口袋插在自己的上衣外套裏，他的頭發有一段時間沒有剪了，已經耷拉在了他的額頭上。

克裏斯不太喜歡自己軟綿綿的頭發，也不太喜歡自己的長相，大多數時候，這些都是別人攻擊他的借口。

為了戰勝對手，他們能有一肚子的臟詞，當然，克裏斯也不例外。

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搓著口袋裏的煙卷，然後把它扔給了瑞克，“我去瞧瞧。”他記得自己是這麽對瑞克說的。

他得去看看，就算這可能是個騙局。

那也得去看看。

畢竟克裏斯不覺得自己有什麽值得欺騙的。

實際上，當克裏斯來到約翰森的房子裏後，他就已經明白了這是一場騙局，他被摸了屁股，聽到了一些令他作嘔的話，作為回敬，他揍了約翰森一拳。

接著在半年後的今天，他收到了一份來自於約翰森的威脅——

對方說自己偷拍了一些視頻。

克裏斯從不覺得這是什麽威脅，他不是所謂的名人，沒有家人，就算這些視頻被放到網上，對他來說也不是什麽大問題。

然而沒人會喜歡被窺視，克裏斯想，他煩躁地踢了下地面，這讓他想到了他曾經交過的一個女朋友，對方也很喜歡拍一些視頻留作紀念。他不明白為什麽對方要這麽做，這也成為了他們後來分手的原因之一，第二個原因是，那些視頻也被放到了網上。

被他那個名義上的女朋友。

直到現在，他都還記得，被那個女人，掐住脖子把手指塞到他嘴裏的感覺……克裏斯突然摸了下臉頰，他的舌頭頂住口腔，似乎那種異物感依舊存在，就像是不久前，有人用手指插入了他的口腔一樣。

但這不可能，克裏斯想。

他把手繼續放回口袋裏，然後走到了約翰森所在的那個街區。

當克裏斯站在約翰森的房子前時，他又感覺到一種荒謬的熟悉感，他總覺得自己見過這個畫面，他們站在房子前，看著旁邊的這棵樹，還有約翰森的房子。

他記得自己好像說了些什麽，但是卻什麽都回憶不起來，這讓克裏斯咬了下自己的舌尖，他覺得自己快要被腦子裏噴湧出的念頭弄瘋了。

誰能知道他的腦子究竟發生了什麽。

為什麽從昨天開始，他的腦袋裏總是會出現一些無法解釋的畫面。

所幸，這種狀態並沒有維持太久，在克裏斯站在路邊猶豫的時候，約翰森從房子裏走了出來，對方穿著過於正式的西裝，他戴著眼鏡，看上去一副成功人士的模樣。

“克裏斯。”約翰森親熱地走到克裏斯的面前，他的臉上掛著親切的笑容，張開雙臂，似乎準備來一個熱情的擁抱。

就像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一樣。

在那瞬間，約翰森和克裏斯記憶裏的畫面重疊了。

那是個怪異的形象，他的手和腳不再原本的位置上，整個人像是現實版的弗蘭肯斯坦，充滿了縫合的痕跡。

克裏斯幾乎被自己的記憶捕獲了，他的身體自動幫他回憶起了那瞬間的感受，冰冷的，震撼的，直到他被約翰森抓住了手臂。

克裏斯瞪大眼睛看著抓住自己手臂的那只手。

他的手腕上沒有縫合之後的痕跡。

是個正常的人類。

腦袋裏竄出的各種記憶，幾乎打亂了克裏斯原本的計劃，原本他計劃詢問約翰森，把視頻截圖發給他的目的——無論從什麽角度來說，他都沒有必要將這件事揭露給克裏斯知曉。

如果他想觀賞，他應該偷偷的欣賞。

如果他想放在網上，那麽他不會告訴克裏斯，除非他想報覆克裏斯的那一拳。

他沒法用這個視頻威脅克裏斯，他們都知道，混跡在那個酒吧的人，都是些沒有家人的可憐蟲。

“或許我們可以坐下來談談。”約翰森看見克裏斯的動作，稍微後退半步，舉高了雙手，向他表達自己毫無惡意。

“刪掉視頻。”克裏斯說。

“你知道，這不可能。”約翰森說。

克裏斯試圖讓自己輕松一些，他聳聳肩，“你沒法用它威脅我。”

“是的，但是我可以把它賣給一些人，你知道的，有特殊愛好的那類，你這種金發的小□□很受歡迎。”約翰森的臉上依舊掛著虛假的笑容。

克裏斯罵了句臟話，事實上，他並沒有被對方的話激怒，畢竟他見過太多想用類似的話挑起他怒火的人，“你知道，這沒用。”他對約翰森說，然後擺擺手準備離開，他決定用一些更具備效率的方法——例如向警官求助。

被人偷拍威脅了，哈，這個說法倒是很新鮮，克裏斯想，他看見約翰森的神情變得焦躁起來，像是一條因為完成不了主人的任務，而感到焦慮的大狗。

“有人買下了視頻。”約翰森突然說，他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個存儲器，扔給了克裏斯，“全部的備份，都在這裏。”

克裏斯詫異地接過手中的存儲器，“誰？”

“我不知道。”約翰森說，說到這裏時，他的臉上多了些恐懼，“他操控了我的電腦，告訴我，他知道這些東西，他願意出錢買下。”

“讓我還給你。”

約翰森也不明白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，那天晚上他打開自己的電腦，準備從硬盤裏找到一些“私人珍藏”的時候，電腦屏幕上突然跳出了一段話。

裏面列滿了約翰森曾經用過的假身份，他詐騙過的人，以及所有的私密消息，對方要求他刪除一個視頻，並且把視頻還給克裏斯。

是的，克裏斯。

天知道約翰森怎麽會記住這麽普通的名字，他騙過那麽多可憐的男孩兒，誰能記得他們所有人的名字。

然而對方直接從他的電腦裏調出了一個文件。

只看了一眼，約翰森就知道對方說的克裏斯是誰。

那是他半年前騙過的男孩，他平時並不怎麽去那個酒吧，因為那裏混亂不堪，充斥著各種有色人種，他從不覺得那群可憐蟲有任何值得欺騙的價值，直到他看到了自己的朋友——另一個惡棍，在酒吧裏拍下的視頻。

約翰森幾乎是第一眼就看上了這個漂亮的小婊|子，即便他穿著寬大的外套，剃著淩亂的頭發，但是他的金發，他的藍色眼睛，以及過於標志的五官，都昭告了一件事——

這是個高級貨色。

所以他欺騙了這個男孩的朋友，讓他們以為自己真的那麽可靠，然後順利把他騙到別墅裏，還拍下了一些視頻。

不得不說，約翰森覺得這實在是自己的珍藏，即便視頻的角度不好，但是看到男孩的臉和露出的身體部位，就已經足夠值回票價。

他覺得就算是放到一些網站上，這個視頻都能給自己帶來利潤。

他之所以沒有這麽做，只是覺得這個視頻，在未來或許有更大的價值。

只是約翰森沒有想到，自己會在這一天遭受到這樣的攻擊，對方給了他一筆錢，然後命令他把視頻還給克裏斯。

然而約翰森是個十足的惡棍，他總希望在克裏斯身上討到一些好處，他希望克裏斯是一頭愚蠢的小羊，接受他的哄騙之後，來到他的家裏。

即便他做不了什麽，他也會在心理上，覺得自己是個勝利者。

——前提是，他沒有搞砸這件事。

畢竟那個人的要求很簡單，只有把視頻還給克裏斯，剩下的都是他自己的主意。

“誰？”

“我不知道。”約翰森說，他看著眼前的年輕人，他扶了一下自己裝飾用的眼鏡，這次他沒有說謊，他確實什麽都不知道。

就連打款的賬戶也是秘密的，他找不到任何信息——是的，他曾經想過去報覆，約翰森就是這樣一個無藥可救的惡棍。

“帶我進去。”克裏斯沈默了片刻後突然說。

約翰森沒有立即答應，他狐疑地看著克裏斯，似乎在考量這件事的危險性。他就是這樣一個男人，即使在幾分鐘前他還極力邀請克裏斯去他的家裏做客，但當對方主動提出這件事後，他又開始本能的懷疑。

“我想知道理由。”約翰森攤了攤手，“親愛的，就在半年前，你才揍了我一頓。”

“我看見你死了。”

“——什麽？”約翰森詫異地看著克裏斯，他整理了下自己的衣領，“詛咒並不能讓我得到什麽懲罰。”

克裏斯指著自己的腦袋，“你好奇我看見的嗎？”

“我看見你死了，就在這個房子裏，被人砸碎了腦袋，拖著屍體慢慢走下了樓梯，然後被人砍斷了四肢，重新縫合成了一個怪物……”克裏斯說到這裏，停頓了片刻，“就在這裏，約翰森，你的腳連接著你的手腕，像個可憐蟲一樣向我問好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： ——我發現這章完結不了

（對不起，這段時間一直在公司加班_(:з」∠)_）

本站無廣告，永久域名（danmei.twking.cc）